御书房内的烛火已换过三茬,烛芯爆出的灯花落在青玉烛台上,凝成细小的蜡珠。案几是前朝留下的紫檀木大案,桌面被历年批阅的奏章磨出温润的包浆,此刻摊开的量产计划表就铺在这光滑的木面上,泛着淡淡的桐油光泽——这是李杰特意让人用防蛀桐油浸过的桑皮纸,纸张厚实坚韧,经得起反复翻阅。计划表上用朱墨双色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条目,朱笔写的是关键节点,墨笔注的是具体细则,像一张织满了数字的网,将三个月的时光分割成无数个需要精确把控的瞬间。
李杰的手指落在“第一个月”那栏醒目的“基建月”三个字上,指尖因常年摆弄工具而生出的薄茧在纸面轻轻划过,留下细微的划痕。他的袖口沾着些许墨渍,那是昨夜修改计划时不小心蹭上的,此刻倒成了他专注工作的见证。
“陛下,这第一个月是根基,必须扎扎实实地打牢,半点马虎不得。”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,目光扫过计划表上的每一项条目,仿佛那些铅字都化作了矿洞深处的松木支架、熔炉里跳动的火焰和工匠们忙碌的身影。“前十五日,要完成三处矿洞的加固与开采设备安装。云州矿的矿道最是紧要,那里的岩石层松软,必须用秦岭产的千年松木做支架,每根松木直径不得少于八寸,每隔三尺就要立一根,支架连接处要用铁箍固定,防止坍塌。臣已经让人算过,光这一项就需要三百根松木,正在从附近的林场紧急调运。”
他顿了顿,从案几上拿起一支银簪——这是方才王德递茶时不小心落下的,李杰随手借来用,簪头的梅花纹在纸上划过清晰的痕迹——在“后十五日”那栏重重一点:“这半个月,重点是培训矿工与铁匠。云州矿的矿工要学硝石初选,哪些矿石含硝量高,一眼就得能看出来。臣编了本《硝石识别口诀》,‘色白带青者佳,泛黄发灰者弃;质脆易溶者上,坚硬难化者下’,让他们背得滚瓜烂熟才行。”
“绛州矿的工匠要练蒸汽提纯法,那套设备是新造的,光是压力表就有三个刻度,温度控制得手把手教。臣打算让长安新械坊的老师傅带着做,每天演示三遍,让他们看着学,亲手练,直到能独立操作才算过关。”李杰的手指在“长安新械坊”几个字上停顿片刻,语气愈发郑重,“长安新械坊的铁匠更得下苦功,弹壳铸造的标准尺要刻在脑子里,误差超过半分就得重练。臣准备了百十个废铜块,让他们反复浇铸,什么时候能做到十枚弹壳重量误差不超过一钱,才算出师。”
李世民俯身看着计划表,鼻尖几乎要碰到纸面,能闻到桑皮纸特有的草木香气混合着桐油的味道。上面的“每日两班倒”六个字用朱砂描了三遍,墨迹层层叠叠,像凝固的血,刺得人眼睛发紧。“人歇矿不歇?”他皱起眉头,指腹在那行字上反复摩挲,仿佛要将纸面搓出洞来,“矿工和工匠也是血肉之躯,这般连轴转,白日里要忍受矿洞的潮湿闷热,黑夜里又得顶着寒风劳作,怕是撑不住。去年冬天,工部修渠时不过连干了五日,就病倒了十几个民夫。”他想起年轻时征战,连续行军三日便有士兵倒下,更别说这般高强度的劳作,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担忧。
“陛下,突厥人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时间。”李杰的声音沉了下去,从袖中取出一份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密报,报纸上还带着边关的尘土气息。他小心翼翼地展开,上面是云州斥候用炭笔写的消息,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:“突厥可汗已在漠北集结了十万骑兵,号称一月内踏平云州。前锋的三万骑兵已经过了阴山,离云州不过百里路程。”他指着计划表角落用蝇头小楷写的备注,“臣已安排了伙房,每班都有肉粥和饼子,肉粥里要放足量的羊肉和胡萝卜,饼子是掺了豆面的,抗饿。夜里加炖羊肉汤,里面放些驱寒的生姜和花椒,保证他们有力气干活。每旬还能轮休一日,让他们回家看看妻儿,绝不会让他们累垮。”
为确保进度,李杰让人取来五十块巴掌大的木牌,木牌是用坚实的枣木做的,牌面涂着黑漆,一面用金粉写着“未完成”,另一面是朱漆的“已完成”,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,方便悬挂。“这是进度牌,”他拿起一块示范,木牌在他手中翻转,发出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