尉迟恭帐下的斥候,跟着老将军南征北战,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、潜伏追踪的本事。半个月前,尉迟恭见东宫与禁军往来过密,心中起了疑,便派他暗中监视几位禁军将领的动向,纥干承基正是重点盯防的对象。
方才纥干承基与李元昌在包间里说话时,窗户没关严,留着一道指宽的缝隙。赵黑子恰好蹲在楼下的石榴树后解手,隐约听见 “玄武门”“三月初三”“刺客” 几个字眼,心头顿时一紧。他屏住呼吸,悄悄挪到窗下,像只壁虎似的贴在墙根,将里面的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。
当听到 “东宫侍卫”“御书房”“退路” 这些词时,赵黑子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。他从军三十年,什么风浪没见过?光是 “东宫侍卫进玄武门” 这几个字,就足以让他嗅到一场惊天动地的风暴味 —— 当年玄武门之变,不就是这么个路数?
他看着纥干承基扛着箱子踉跄离去的背影,那箱子坠得他肩膀都歪了,靴筒里鼓鼓囊囊的,显然藏了东西。赵黑子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碗沿上画着圈,碗沿的粗瓷磨得指尖生疼,却让他越发清醒。
“客官,再来碗热的?” 茶摊老板是个精瘦的老头,肩上搭着块油腻的抹布,笑盈盈地凑过来。
赵黑子猛地回神,从怀里摸出两枚铜钱拍在桌上,声音压得极低:“不必了。” 他起身时,故意撞了下旁边的货郎,货郎骂骂咧咧地扶着担子,等抬头时,赵黑子已经混进了人流,像水滴汇入大海,没了踪迹。
他没有直接回尉迟恭府,而是绕到西市的一条窄巷里。巷子里弥漫着馊水味,几个乞丐缩在墙角晒太阳。赵黑子走到第三个乞丐面前,用脚尖踢了踢对方的破碗。那乞丐抬起头,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精光 —— 这人是他的同袍,扮成乞丐接应。
“鸽子,飞了。” 赵黑子丢下这句话,转身就走。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,“鸽子” 代表纥干承基,“飞了” 则意味着目标已有异动,需立刻上报。
那乞丐慢悠悠地捡起破碗,从碗底摸出块黑炭,在墙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,指向皇宫方向。片刻后,一个挎着菜篮的农妇经过,看到箭头,不动声色地将菜篮往臂弯里紧了紧,快步走向朱雀大街。
此时的纥干承基已经走到了朱雀大街的岔路口。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,街两旁的灯笼全亮了起来,昏黄的光透过绢面,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巡逻的金吾卫提着灯笼走过,甲胄上的铜片在灯光下闪闪烁烁,照得纥干承基心里发慌。
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脚,感觉靴筒里的令牌像是活了过来,正顺着脚踝往上爬,冰凉的边缘刮得皮肉生疼。这令牌是纯铜的,边角被李元昌的手捂得发烫,可贴在他皮肤上,却比腊月的寒冰还冷,冷得他骨头缝里都透着寒气。
“纥干统领?” 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。
纥干承基像被踩了尾巴的猫,猛地回头,手瞬间按在腰间的刀柄上。看清来人是自己的副手张武时,他才松了口气,掌心却已是一片湿滑。
张武是个矮壮的汉子,脸上带着一道刀疤,是当年跟着纥干承基在洺水拼杀时留下的。他手里提着个食盒,里面飘出肉包子的香气:“嫂子让我给您送点宵夜,说您今儿没回家用饭。”
纥干承基的喉咙哽了一下。他想起王氏早上叮嘱的话:“老三的私塾该交束修了,我把嫁妆匣子底下那对银镯子当了,你别太累着。” 那对镯子是王氏的陪嫁,当年他穷得叮当响,王氏戴着这对镯子嫁给了他,说 “金子会花光,情意不会”。
“放这儿吧。” 纥干承基的声音有些沙哑,眼睛不敢看张武。他知道张武是个直肠子,此刻对方眼里的疑惑像根针,扎得他脸皮发烫。
张武把食盒放在路边的石墩上,搓了搓手:“统领,方才我在玄武门值岗,见王二狗那队人被调去守粮仓了,说是您的命令?” 他顿了顿,压低声音,“兄弟们都嘀咕呢,粮仓那边有啥动静?”
纥干承基的心跳漏了一拍,强装镇定地呵斥:“不该问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