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股彻骨的冰寒,自林昭的脚底板,沿着脊椎疯狂窜上天灵盖!
那不是物理意义上的低温,而是一种源自灵魂层面的剥离感。
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,正粗暴地将他温热的人性、沸腾的情感、乃至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,一层层地像剥洋葱般撕扯下来,丢进名为“神性”的冰冷熔炉中,炼化成构成那阶梯的光粒。
他的身体变得愈发透明,几乎能看清身后那被泪水与信仰之火点亮的城市夜景。
人性正在被剥离。
“林昭!”
一声凄厉的尖叫撕破了所有人的瞩目。
苏慕不顾一切地冲上前,她那双能感知万物本质的双手,死死抓住了林昭那正在虚化的小腿。
“嗡!”
一股冰冷到足以冻结思维的“绝对理性”顺着她的指尖反噬而来,让苏慕如遭电击,浑身剧烈一颤,脸色煞白如雪。
“别再上去了!”她嘶声力竭地哭喊,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恐惧,“这根本不是登神长阶!这是一座祭坛!它在抽干你的七情六欲,把你变成仙宫新的‘天罚程序’!你每走一步,就离‘林昭’这个人更远一步!登顶的代价……是变成一个冷漠、无情、只会执行规则的怪物!”
人群中掀起一片哗然!
原来,所谓的新神当立,竟是这样一个残酷的骗局!
他们刚刚用眼泪和呐喊推翻了一个冰冷的规则,难道就是为了亲手将他们之中最勇敢的那个,送上另一个更冰冷的王座吗?
然而,林昭的脚步,只是微微一顿。
他没有回头看苏慕,也没有看脚下那些为他担忧的万千面孔。
他的目光,始终锁定在阶梯之下,那个站在人群最前方、眼角含泪却带着欣慰笑容的红衣女子身上。
他的母亲。
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泪,那滴泪,和信坛上收集到的第一滴泪一样,晶莹、温热,充满了故事。
林昭笑了。
他的笑容很轻,却像一把烧红的烙铁,狠狠烫在了那冰冷的“神性”之上。
他缓缓开口,声音不大,却通过仙宫残存的共鸣,清晰地传遍了天地之间每一个角落,问出了一个让整个世界都为之沉默的问题:
“如果神不能哭,”
“那我要这神位,有何用?”
一句话,如惊雷贯耳!
那通往天穹的无尽光阶,竟在这句话的质问下,发出了“咔嚓”一声细微的脆响,光芒都为之黯淡了一瞬!
红衣女子笑了,眼泪终于决堤而下。
“好孩子……”她轻声呢喃,仿佛隔着百年的时光,在与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对话,“一百年前,当我觉醒,成为第一个‘信使’时,我给这天道写下了第一封‘逆命信’。”
她抬起手,指向天空,目光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:“我说,‘我不想我的孩子,活在你们写好的剧本里!他有权哭,有权笑,有权去爱一个凡人,有权为一个错误的选择而懊悔终生!’他们说我疯了,说我亵渎了神明,将我封印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里。”
她一步步走到阶梯前,仰头望着那个已经开始散发出非人气息、却依旧保留着人性光辉的儿子,骄傲地宣告:
“可你看——你做到了。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她从发间拔下一枚古朴的玉簪。
那玉簪之上,萦绕着一股浓烈到极致的、属于母亲的“情劫之力”。
“去吧。”她将玉簪隔空掷出,那玉簪竟无视了空间的距离,如一道流光,精准地没入了林昭的心口!
“噗嗤!”
没有鲜血,只有一片温润的光华在他胸前炸开。
“这是我作为‘信使’,也是作为一个母亲,最后的情劫之力。它无法让你成神,却足够让你保留着‘人性’,走完这条路……但要不要登顶,你自己选。”
母亲的力量,如同一道温暖的堤坝,暂时阻挡了那“神性剥离”的冰冷洪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