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天两夜,整个汴京城血流成河,浓烟滚滚,就连空气中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。
斩首五千级,抄灭三百家,流放八千里,徙往十方天涯。
曾经的贵族子弟,如今身戴枷锁镣铐,身穿单薄囚衣,前往未知的他乡。更有多少堂前娇燕,飞往寻常百姓人家……
二月十五日,皇宫中晨钟敲响,重开早朝。
站在神龙大道尽头的皇宫门前广场上,汇聚至此、等待着宫门打开的众臣,这才惊讶的发现——皇帝陛下亲自站在宫城楼上,身披明黄锦袍,以雪狐裘绒围着脖领,目光平静的望着他们。
俯视着他们,俯视着汴京,俯视着天下。
众臣表情各异,惊讶、惊喜、恐慌、惧怕之色全都有之。
不是说……陛下已经到了弥留之际,时日无多吗?
还不等他们开口出声问候,宫门就被缓缓打开了,里面三匹马并辔而出。
文若一身武将铠甲,肩上的龙头护肩在清冷的冬日暖阳下泛着寒光,头戴双龙斜月鍪,胯下千里追风马,腰侧紫玉青光剑。帝王的威严和战将的悍勇在这一刻完美融合于一身,面容刚毅、目光灼灼的扫视着在场的朝堂诸公。
直到看见这一幕,众臣才想起来,文若从来都不是什么温室里的花朵、深宫里的储君。
他是一位从一开始就参与平定天下、亲自领兵南征北战、东讨西伐、与陛下分执两端、共同缔造现如今的大郑、文治武功绝不逊于父亲的继承人。
如果没有陛下,他就是开国皇帝!
而立之年的开国皇帝!!
错了,都错了!我们都被他长久以来的与世无争、经年累月的温文尔雅给蛊惑了!竟视真龙为泥鳅,错把猛虎当家猫!!
韩登穿着亲王蟒袍,四爪金龙萦绕周身,玉带环腰、祥云靴踩着金坠镫,铁护腕扯着缚驹缰,下巴微微抬起,将少年得志的意气风发与自信张扬毫不掩饰的透露出来。这种年轻人带来的活力和压力,盖在在场所有中老年人的心头。
有些阅历丰富老人,诸如杜宣、林济远、魏序等在前朝就是朝廷大臣、封疆大吏的老臣,恍惚间从韩登的背后看见了一道缓缓浮现在空中的虚影——年轻时的关中节度使,韩珏。
多年的质子生涯,锻造出伪装在荒诞不羁表象下的深重城府;丰富的闯荡历练,温养出不逊于任何一位老狐狸的睿智明达;惨烈的夺权战争,继承了千年关陇世家遗留下来的汉唐底蕴!
你笑年轻人早岁不知世事艰,他却笑你等满座衣冠皆老朽!!
凌晨依旧是一副嘻嘻哈哈的模样,穿着那套永远不变的银纹黑衣,同样款式的衣服他足足有八套!此刻他正立在马上,身子微微前倾,微笑着和人群中的林济远招手打招呼,轻松随意,仿佛永远没有让他烦心的事儿,好似一切都在掌控之中。
那股睥睨四方、横扫一切的气质一如既往,依旧是平易近人、温润如春的模样,却永远都带着一种目空一切,将任何人和事都不放在眼里的从容。
从流民到殿帅,哪有那么容易啊?那都是一步一个脚印,硬生生用拳头打出来的!!
望云镇上的清霜白露,行军路中的泥泞征途,寿春郊外的夜雨滂沱,临颖乡间的餐风露宿,开封城下的业火飞舞!
邺都不畏窃国兕虎,安庆只手束回苍龙,鬼方虏骑梦断夜月魂孤,鸡城甘为黎庶身先士卒!汴梁终成天下帝都,一骑西往两京归附,跨越黄河水东,登上泰山顶峰,脚下世界才因为有我,而完全不同。
庐州行营孤身护主,幽州府衙高坐官署,一剑轻出,管他枭雄英雄,都化作土!才绝北关胡尘,又往江南奔赴,驸马都尉献计相助,单骑入营劝降族属,长刀所向,无人能阻,铁血杀戮!!
青山掩埋多少忠骨,帝关血染成王之路,百姓又何辜!荒草凄凄残阳晚暮,战火熊熊几多离苦,却向谁人诉?江山终归一统,当年与妻闲话,由是不相负。
看淡名利荣辱,无意醉心仕途,闲赋家中耕读,焚香品茗著书。闲看庭前花开花落,漫随天外云卷云舒,远处传