纸上的盟约与暗影的棋局(第12页)
成都官衙的密室里,烛火“噗嗤噗嗤”
又燃尽了三根,烛台上积起的烛泪像冻住的猪油,腻腻地趴在铜胎上,映着满屋子的死寂。
之前那股子檀香早被熬了半宿的疲惫冲没了,只剩下凉透的茶水味,混着两人藏不住的各怀鬼胎——张显贵袖口沾着的茶渍,是刚才捏杯盏时太用力洒的;林宇领口松开的纽扣,是故意扯的,透着几分“熬得没力气装体面”
的松弛,实则眼神亮得很,早把张显贵眼底的红血丝和攥紧的拳头看在了眼里。
唯有桌上那份折起来的“谅解备忘录”
,宣纸四边被两人摸得毛乎乎的,像块揉皱的旧帕子,可摊开时,那薄薄四页纸却沉得压手。
从天黑扯到后半夜,这场讨价还价比真刀真枪打仗还累人——张显贵三番五次拿“朝廷权限就这么大”
“郑芝龙那边我可管不了”
当挡箭牌,林宇就攥着“西南稳不住,朝廷更麻烦”
的筹码,一会儿说流民棚里孩子饿哭的惨状,一会儿提鞑子骑兵说不定哪天就摸到夔门了,总算在天快亮时,把两边的底线搓成了这份“纸面和平”
。
林宇确实“让了步”
——硝石从五千斤砍到三千斤,头批只敢要九百斤,还特意加了句“看朝廷调度,实在不行少点也成”
的软话;江南市场也没咬死“免税”
,写成“具体税率得跟江南官府、商帮慢慢谈”
,给足了张显贵回去“跟郑芝龙和士绅们周旋”
的台阶。
可林宇心里门儿清:这些都是给外人看的花架子,他真正要的“实利”
,早像钉子似的钉在了条款里,半分没松口。
就说第一条“初期输血”
,墨迹重得能透到纸背面,全是两人改出来的痕迹。
最后敲定的话看着客气,实则字字带刺:“福建朝廷承诺尽全力协调两广、湖广,确保头批物资(粮食五千石、布匹三千匹、硝石九百斤、硫磺六百斤)一个月内运抵夔门港,交由川东军粮道衙门接收,通关文牒提前开具,不得延误。”
林宇用红笔把“一个月内”
“夔门港”
“粮道衙门接收”
圈得密密麻麻,跟画了圈的猎物似的——“一个月内”
卡死了张显贵想拖的念头,“夔门港”
是川东军的地盘,物资到了这儿,谁也别想半路截胡,“粮道衙门接收”
更是绕开了地方文官的手,免得被他们以“清点”
为名扣住。
当初张显贵想把“一个月”
改成“两个月”
,还想让“朝廷驻蜀转运使”
接收,林宇直接把账册拍在他面前:“流民等得起两个月?士兵饿着肚子能守城?”
一句话堵得张显贵没话说,只能在“尽全力协调”
这几个字上使劲描,给自己留了条“我尽力了,是别人不给力”
的后路。
第二条“市场钥匙”
的猫腻更多。
备忘录写着:“福建朝廷原则上同意开放苏、松、杭、嘉、湖五府市场,允许川盐、蜀锦等蜀地特产入市,享受远低于常例的优惠税率,具体税则由朝廷牵头,两月内会商确定。”
“原则上同意”
是张显贵死乞白赖加上的,透着“这事儿我说了不算,回头变卦别找我”
的小心思;可林宇盯着的是“远低于常例”
这六个字——管它具体多低,先把“优惠”
俩字钉死,回头会商时,江南商帮为了赚钱,肯定会帮着川东说话,毕竟蜀盐比江南的私盐便宜,蜀锦比苏绣花样新,到时候税率压到三成以下不难。
张显贵签这条时,手指在“远低于常例”
上磨了半天,心里跟明镜似的:这是给郑芝龙的盐场和江南织坊捅刀子啊!
可他没办法,“稳住西南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