历史与现实的绞杀(2 / 3)

明末隐龙 傻老虎 2164 字 1个月前

    “就算有隐田,也该按祖制让布政司来查!” 苏敬轩举着朝笏嚷嚷,云雷纹都被雨水冲得发白,“陈将军带兵闯文庙,坏了《大明会典》‘文官治民’的规矩!” 说着下意识摸向袖子里的田契,摸到女儿绣的平安符,珠子正往下滴水,像在哭他要露馅的秘密。

    陈墨突然蹲下,银签子挑起苏敬轩鞋底的蓝渍:“这染剂,和李二妞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。” 苏敬轩看着对方镜片里自己惨白的脸,雾气模糊了陈墨的表情,却把他的慌张照得清清楚楚。他猛地想起半个月前在染坊 —— 木盆里皂角水冒着泡泡,他亲手把写着 “顶名三丁” 的密信按进水里,哪知道李二妞早把证据缝进了陪嫁布里,现在成了钉死他的铁证。

    “您亲手调皂角水毁密信,这就是您说的‘祖制’?” 陈墨转着银签子,冷光晃得苏敬轩直眯眼。这话惊得石栏杆缝里的麻雀 “扑棱” 飞走。

    “当啷!” 苏敬轩的朝笏掉在《孟子》上,砸在 “民为贵” 那篇,溅起的水珠落在 “民” 字上,像滴了血。他突然疯了似的笑起来:“天下的缙绅哪个不按太祖‘重士抑商’的规矩办事?杀了我一个,能改变祖制吗?” 嘴上硬撑,心里明白三房的顶名把戏要完犊子 —— 长子的赌坊、次子的官位、女儿的嫁妆,全拴在这些隐田上,现在田契要露馅,子孙可咋办?雨水顺着朝笏上的獬豸钮往下淌,跟密室里《损丁簿》上的血痕一个样。

    林宇把火铳抵住他后背,金属的寒气透过湿透的官服直往骨头缝里钻。“祖制?” 林宇从税册掏出张狗儿的绝笔,炭笔字被雨水泡得像血痕,“这孩子十二岁,断指时没哭,喊的是‘还我良田’!” 三百杆火铳齐刷刷上膛,声音在文庙炸开,“您那祖制,在断指孩子面前,屁都不算!”

    泮池的水红得瘆人,也分不清是雨水冲淡了血,还是血染透了水。苏敬轩盯着税册上的红手印,满脑子都是密室里的《损丁簿》,每页都写着 “隐田百顷,顶名丁三十”。那些名字在雨里变成无数断指的手,从池子里伸出来扯他的官服。“扑通” 一声,他膝盖跪在青石板上,朝笏滚进池子里,背面的田亩数在水面漂着,和税册上的隐田标记严丝合缝,就像他刻在朝笏内侧缺笔的 “损” 字 —— 他拿祖制当幌子,到底盖不住断指户的血和泪。

    晨钟停了,火铳队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苏敬轩望着漂在泮池里的朝笏,獬豸钮慢慢沉进水里。老爹临死前那句话突然冒出来:“敬轩,读书人的刀要藏在朝笏里。” 现在他才明白,这把刀最后捅向了自己 —— 那些顶名把戏、假鱼鳞图,早成了悬在脖子上的索命绳。这场大雨,就是老天爷给他下的判决书。

    税册被雨翻开,血书和隐田图摊在眼前,三十七枚红手印像开在灰扑扑文庙里的血梅。苏敬轩眼前开始模糊,老爹在祠堂的背影、儿子在赌坊挥霍的样子、女儿收到退婚书掉眼泪的画面,走马灯似的转。他伸手去够泮池里的朝笏,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水面,就再也抓不住了 —— 就像他抓不住三房的千亩良田,抓不住被他害惨的断指户,抓不住自己瞎编乱造的 “祖制”。雨水混着眼泪从他脸上往下淌,咸得发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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